美国洲际交易所(ICE Futures US)上月底发布咖啡监测数据显示，阿拉比卡咖啡豆的库存总量仅有98万袋，这是该交易所近22年监测到的最低库存记录。与此同时，这些不断下降的储备已将咖啡豆的期货价格推至十年来的最高水平。国际咖啡组织（International Coffee Organization）近日发布的二月市场报告也显示，咖啡豆价格在二月呈继续上涨趋势，咖啡豆综合价格环比增长3.2%至每磅210.89美分（约合每千克4.65美元），其中哥伦比亚水洗咖啡豆价格最高，达到每磅306.36美分（约合每千克6.76美元）。
国际咖啡组织公布的2020年2月至2022年2月咖啡综合价格走势
图片来源：国际咖啡组织
国际咖啡组织在报告中同时调整了原本对咖啡产业的供需预测，新数据指出2021-2022年度咖啡产量预计将达到1.672亿袋，低于前一年的1.7083亿袋；而咖啡消费需求预计将从1.649亿袋增长至1.703亿袋，因此全球咖啡供应将从此前预估的120万袋盈余变为310万袋赤字，并导致库存进一步减少。
咖啡产业供需缺口正在扩大
咖啡豆主要由热带地区的小型农场种植，包括哥伦比亚、巴西等拉丁美洲国家以及非洲部分地区，而这种植物的生长需要肥沃的土壤、适中的温度、定期的降雨以及通常没有霜冻和害虫的环境，但是这些产地近年来或多或少受气候影响而使得咖啡产量遭遇“寒冬”。
从2020年开始，重要咖啡产地巴西就屡次遭遇干旱天气，当地咖啡种植者称，“我种植咖啡已有50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干旱”。今年3月初，占巴西阿拉比卡咖啡产量约30%的米纳斯吉拉斯州产区（Minas Gerais）再度报告称，该地在3月初降雨量仅为25.5毫米，仅有历史平均水平的一半。高于平均水平的温度和低于平均水平的降雨量使得该地咖啡作物近两年的生长均受影响，并造成收成严重下降。
巴西圣保罗，农民正在检查受损的咖啡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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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媒体《太阳报》 (The Sun)美国站记者Áine Hourican评论称，“巴西正面临近二十年来最差的收成之一”，巴西咖啡出口商Luiz Araipe也直言2022年至2023年巴西咖啡产量都很少。在非营利性咖啡研究组织世界咖啡研究所（World Coffee Research）战略和传播总监Hanna Neuschwander看来，巴西咖啡豆产量下降带来的连环效应是咖啡短缺情况严重以及全球咖啡豆价格上涨。
除了巴西产区，适宜种植咖啡的东非部分地区也在近年来遭遇非季节性降雨以及突然的干旱天气，这使得地区咖啡产量无法保证；哥伦比亚2021年初也因遭遇强降雨而影响产量。这些不确定因素都使得全球咖啡产量雪上加霜。国际咖啡组织报告称，从2021年10月至2022年1月，全球咖啡出口量同比下降1.5%至4180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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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气候变化影响，咖啡未来的种植情况也不乐观。在今年年初发布在科学期刊PLOS ONE的研究报告“Expected global suitability of coffee, cashew and avocado due to climate change”（译：《受气候变化影响，咖啡、腰果和牛油果的种植适宜性预期》）中，研究人员通过模拟三种作物（咖啡、腰果和牛油果）的生长条件在未来30年的变化，得出了作物的未来发展情况。研究结果显示，咖啡受气候变暖的影响最大，预计目前大多数种植区的气候都将在未来不再适合咖啡作物生长。随着主要咖啡产区，如巴西、越南、印度尼西亚、哥伦比亚等地气温逐渐升高，适宜种植咖啡的地区数量将减少50%。
另一个咖啡产业不得不面临的是运输问题。美国记者Sonari Glinton在国际金融服务公司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推出的播客节目“Trouble Brewing Along the Coffee Supply Chain”（译：咖啡供应链上的麻烦）中称，“世界各地的咖啡农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挑战”，埃塞俄比亚地区因为国家内部动乱而导致出口受影响，其他地方的咖啡出口也面临航运问题。德国波茨坦气候影响研究所（The Potsdam Institute for Climate Impact Research）气候科学家Anders Levermann也在播客中提出，气候变化引发的热带气旋、风暴天气、山体滑坡、飓风等都会扰乱甚至中断咖啡的运输。
澳大利亚咖啡馆主和咖啡师协会（Cafe Owners and Baristas Association of Australia）主席David Parnham称，现如今咖啡的“运输成本已经变得非常离谱”，他解释道，“由于全球集装箱和船舶的短缺，现在几乎需要花两年前五倍的价格，才能把东西通过集装箱运到世界各地”。如果运输成本不能下降，那正如David Parnham所言，“到某个时刻消费者必须承担这个成本”，现如今部分咖啡店的涨价情况已经可以窥见咖啡成本增长对消费者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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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供应端的咖啡数量在减少，但是消费端的咖啡需求却在增加。Sonari Glinton称现在世界上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有喝咖啡的习惯，且全球咖啡产业的消费目前已经超过4000亿美元，并将在未来继续增长。巴西咖啡出口商Luiz Araipe观察到，不仅在中国、印度尼西亚、孟加拉国等地区可以看到咖啡消费的增长，在非洲国家，如尼日利亚等地的咖啡消费也呈现爆炸式增长趋势。不断削减的供应与不断增长的消费势必会造成越来越大的咖啡供应缺口，并使得价格持续走高。
为咖啡产业未来提供可持续思路
基于咖啡产业的现状及未来种植的适宜性，克服当前产业面临的问题或是寻找新的替代方案至关重要。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 Zurich）环境政策助理教授Rachael Garrett认为种植咖啡的农民是保证咖啡产量的关键，而现实情况是在咖啡产量不够理想的情况下，部分种植者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种植新一轮作物而只能暂停咖啡种植转向其他作物。
肯尼亚的咖啡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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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Rachael Garrett提倡当地政府首先行动，通过政府保险、现金扶持等方式支持种植者在艰难时期依然可以维持生计，同时向他们提供培训和援助计划，帮助他们更好地培育作物。另外，Rachael Garrett表示，真正培育作物的农民实际得到的钱很少，大部分利润都流向了下游企业，因此想要改变现状，“通过重新进行利润分配，并支持帮助农民改善种植情况”也许是应对气候变化的解决之道。
其次，企业也可以通过实际行动助力产业发展。美国饮料制造商Keurig Dr Pepper的咖啡采购员曾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和乌干达交界区域——鲁文佐里山脉(Rwenzori Mountains)发现一种特别的咖啡风味，而该地并非知名的咖啡产区。为了发掘该地区的咖啡潜能，该集团秉承负责任采购的方式进军当地，与了解当地情况的英国咖啡贸易商Falcon Coffees、东非咖啡烘焙企业Great Lakes Coffee Uganda合作，力求在当地建立可持续咖啡产业。
乌干达当地工人正在对咖啡豆进行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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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与当地咖啡种植者建立深度连接，引导其认知咖啡质量对价格的影响，从而改进咖啡生产方式；同时Keurig Dr Pepper在当地投资开发数据跟踪工具，跟踪不同种植地点咖啡的数量与质量，帮助农民了解产量及收益潜力的同时提高产品数量与质量，并建立透明供应链。Keurig Dr Pepper还将继续在当地推行提高咖啡种植者收入的计划，更可持续地扶持当地咖啡产业。英国咖啡贸易商Falcon Coffees首席执行官Konrad Brits认为，这样的项目“正在努力解决所有种植者普遍面临的问题”，其不止对咖啡产业的发展有利，同时对其他农作物的供应链改革也有借鉴意义。
越南是罗布斯塔咖啡豆的重要出口国，但是罗布斯塔的风味一直被认为逊于阿拉比卡咖啡豆，因此越南的咖啡种植者也在改进咖啡质量从而满足更多元化的市场需求。越南咖啡农场Future Coffee Farm创始人Toi Nguyen通过延长罗布斯塔咖啡豆的种植时间使其可以生长得更成熟，在他的精心培育下，该农场出品的罗布斯塔咖啡豆被精品咖啡协会（Specialty Coffee Association）评为“优秀”，这意味着这种咖啡豆将拥有更广泛的应用场景并被更多咖啡采购商认可。商业周刊《日经亚洲》（Nikkei Asia）特约撰稿人Pavan Shamdasani称，“罗布斯塔咖啡豆这样的重生方式可能会改变越南咖啡出口市场。”
咖啡农场Future Coffee Farm创始人Toi Nguyen
图片来源：Nikkei Asia
探索开发新品种是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咖啡研究团队应对咖啡短缺问题的方式。此前邱园科学家团队已经在西非塞拉利昂共和国（Republic of Sierra Leone）找到了候选咖啡豆品种狭叶咖啡（stenophylla），邱园咖啡研究团队负责人Aaron Davis表示这种咖啡豆不仅耐热，而且“在风味方面可以与阿拉比卡咖啡豆媲美”。
同时Aaron Davis指出另外两种小众咖啡豆——赖比瑞亚咖啡豆（Liberica）和丁香咖啡豆（Eugenioides）也具有商业化种植的前景，这两种豆子“产量低但是味道令人惊叹”。澳大利亚咖啡师Hugh Kelly称，“当我第一次品尝丁香咖啡时，它的甜度非常合适，我知道甜味和温和的酸度是制作好喝的espresso（意式浓缩咖啡）的基础。”目前英国皇家植物园正在与非洲的种植者合作，争取提高这些小众咖啡豆的产量，实现商业化种植。
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咖啡研究团队负责人Aaron Davis和塞拉利昂共和国林业部研究人员John Brima在研究该地区的野生咖啡豆品种狭叶咖啡
图片来源：英国皇家植物园
需要考虑的是，现有的植物资源并非取之不尽，因此如何解决咖啡的永续供应，满足现在及未来对咖啡饮品的需求是芬兰国家技术研究中心（VTT Technical Research Centre of Finland）正在研究的方向。研究中心研究的咖啡并非来自于研磨咖啡豆，而是利用细胞农业原理，在生物反应器中通过控制温度、光照和氧气培育咖啡细胞，并通过烘焙得出与咖啡粉末风味相似的物质。
该研究团队领导人、芬兰科学家Heiko Rischer认为“咖啡种植存在很多问题”，首先是咖啡产量下降使得农民需要开拓更大的土地来进行咖啡种植，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减少地区生物多样性；其次“咖啡存在运输问题”，因此以细胞培育方式制造“人造咖啡”是更优解。科学家兼感官知觉专家Heikki Aisala在品尝后表示，“与一般咖啡相比，细胞咖啡目前苦味还比较弱。”Heiko Rischer也提出了研究的局限性，“我们不是专业咖啡烘焙师，而咖啡的许多风味是在烘焙过程中产生的”。
咖啡细胞培养物（右）变成烘焙咖啡（左）
图片来源：芬兰国家技术研究中心
数据研究机构Statista发布的《2022咖啡报告》（Coffee report 2022）显示，咖啡市场在2022年至2025年期间预计将以每年5.3%的速度增长。虽然目前“人造咖啡”的商业落地仍然是未知数，根据Heiko Rischer估计，人造咖啡真正得到监管部门批准并上市至少需要四年，但是这个新型研究确实为咖啡产业的可持续未来提供了新的解题思路。
题图来源：trid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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